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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只是 一份思念而已



 

改版序:

 

 

   自楼哥有西南联大设定以来,几经修改,先后写过《寻南》《长空》两篇短篇小说皆已经是两三年前事了。


  而在纪录片《西南联大》后,导演徐蓓继续发力,在今年上半年推出纪录片电影《九零后》,日前也观影结束。许老驾鹤,著作等身的大师们随时间流逝慢慢走远,但西南联大精神不灭,兼容并包,勇猛精进精神不灭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几字再续前缘,新添几笔勾勒。愿以此再记联大人。

 

    新版增至七千字。

 

 

 

 

「明先生是巴黎大學經濟系最年輕的教授、巴黎證券業翹楚。他曾在西南聯大當過很短一段時間的講師,雖然時間很短,但是這段日子不管是對於他自己,還是對於他的同事或者學生來說,都是一段美好難忘的回憶。」

 

 

《明楼日记》——初入西南|

“我从上海出发,远离家乡。却发现回到故土的时候故土早已不是故土。接到上峰命令,对我个人代号的启用尚未确定,而组织这边又需要人在西南地区建立起联络的工作,我义不容辞。在南方局的安排下,我从湘黔滇步行团中途加入,由我在黄埔军校时的同学(此略具体姓名)带我入团。日后随步行团抵达联大。”

 

 

 

 




 

 

 

第一片

 

《我之所遇到的明先生》

————另一位先生的日志里写的明先生


 

昨夜在先生坡遇到了明先生,他眼睛闪闪发亮,抬了一下头,见了我没说什么。没特别地打招呼,应该是熟悉了,长叹一口气。我见他是倚着那颗宋柏,过了有一两分钟起身笑笑拉我过来,指着北边的地方提高调门抱怨起来:“前夜军机轰炸,梁柱子掉下来,插在了梦麟校长的办公桌上。”


此事我听说了,但是没有想到如此惊险。惶恐之余,也瞥见了月下他眼中的孤寂和清冷,他指着的北方萧瑟起来,现在已经近冬了。我说:“北方是不是该下雪了。”

 

“或许已经下了。下了几场也有可能了,”每每谈到这些,他总归像个战士一样的模样,褪去人师的春风,好似要刮起凛冽而锋利无比的寒秋之风,卷过敌人的阵营一样,然后他补充说,“但我家不在北方,在南方。”


见他认真起来,我怕是触及他的心事,才要安慰,扯三扯四地和他白活说梦麟校长安然就好,又同他一起咬牙切齿地痛恨了敌人的妖魔行径。几句下来,他所思我很难察觉,总是有满腹疑团一样的。

 

回忆我和他的交往刚开始时,被他的“魅力”所吸引。其实吧,我不是学校里负盛名的先生之一,他也不是。但他在联大事,总从学生那里传到我这,我就起疑心了呀,我就去了一次他的课名曰“法国文艺小课”的,一堂课下来,和我一同趴窗子的有十几个学生。他也见了我们在外的苦样,诚邀我们进门“席”坐,也就是坐在地上。

 

“咳咳,我本专业不是这一门。大家切忌把我说的,拿去给其他先生做夸耀的事情,免得先生们要来敲打我了。我只是代你们敬爱的陈先生一节课,但是陈先生说了,只要是你们喜欢,我可以经常来旁坐,旁说。明白了不?”明楼在讲台上说,说完以后把西服外套脱了,挤着六十来个人的教室确实有些闷热。他解开一颗马甲扣子,开始拿起粉笔侃侃而谈。那时候我都忘了我是在上午还是下午。

 

他来联大讲课应该是乐事,快事。他说在这比起当时在上海,安宁多了。我还听说他非同一般,对他青年时候还干过“惊天动地”“身陷牢狱”的趣事总表现出一副闲人八卦的表情来,只要一见面,不论是茶馆还是田埂,就算是跑警报了坐下能在另一个山头碰见他就去找他说话。

 

他平日里不与我们说,只在抽烟斗都时候就这性子来。有时候听说他在课上被学生缠得不行,也会说。


那晚,我鼓着勇气问他:“明先生,您在上海的工作,不简单吧。您不是就一辈子就当个先生教书的吧。”

 

他那时候,反应了一下,然后涨红了些脸抱臂抬眼看着我,把我看羞愧说出这样的问题后他开口回答:“我们家在上海是世家,家法严明,当一个治学严明的学者,是家父的希望。”

 

我心里想,以他的才能,不仅仅是一个教书的。他的肩背担负着一些,除过像我这样的普通学者以外,担负的需要牺牲得更多的东西。他问我:“如果,房梁塌下来了,必须要有人去顶着,那还不是我们去顶嘛。”

 

我说:“你想的太深了。看的也太远了。”,我不得不承认,在他面前我可以承认我是那么没“骨气”的人,或许只是我对他的仰慕许甚罢了。自然,在未来的几十年里,我也没有忘却他和我之间的交情。

 

谈话似乎到了一个冰点,我们俩都不是喜欢应付了事的人。我们相互鞠躬道谢后,就准备各自离开了,他去他的南菜畦,我去我的北竹楼。明先生走下坡,阔步前去,我问他是不是忘了备课,他却摇摇头,说是给梦麟去说说话。

 

“这么晚,梦麟校长许是睡了吧。”我说。

 

“不会,我估摸着,他还在写日记吧。”,他没回头来,举手示意一下,远了身影,更托我去告知木工师傅,去把北面炸坏的门梁修修。


 

 

 

可拾碎片:

先生坡的先生们

蒋校长的桌子被房梁插穿



再续:

“我平生所遇人之多不胜数,但仅凭几面之缘就断言我不仅仅为老师的人,确实也不多。十几年后,我甚至想不起来那位先生的名字了,只记得他的身材中等,是教什么的也忘了。但是他言出必行,时常来旁听我的文艺小课,反倒是经济科的正课不曾见到。他应该也是一个有趣的人,学生伙同他在茶馆里蹲伏我好几次,我发现了,特意留下三五七块钱买茶吃,后来我走后。不知怎样了。”———明楼日志中提到的这位先生

 

 



 

 

第二片

《陈先生治学》

 

 


陈先生是留美的大先生,比吾长。初到联大时,他是吾系主任。

 

(我)在法念书时候就耳闻他毕业康斯威幸大学时夺得“金钥匙”,那时就叹他,真乃大才!


他容貌端正,课堂严肃认真至极;毫无废话。喜好坐在屋外的一架藤椅上,毛衫敞开一半穿,头发身型和我有诸多相似之处,学生经常认错,但是大陈先生的学识比我要深。课余,我时常和陈先生谈论一些经济上的事,学术上给我很多提点,但终究因抗战变故,离开联大后仅通一次问候信。我当时在潜伏期,对来信和联大等一切身前之事都不得有联系,所以提供的住址和联络方式也是假作,想必,此事也让不少同仁对我此人倍感失望吧。


友曾劝我,除却我这身份原因,对于他人也有出于保护之意。可谓,一者是前方的后方,一者后方的前线;总之,都是为了抗战。



 

———摘录于明楼西南日记


可拾碎片:

陈岱孙先生

 

 



 

 

第三片

《好哭的沈先生》和《闻的诗》

 


一场夜雨过后,沈先生来找我谈事,我顺嘱他从我这取些灯油、带两件我的外套给不济的孩子。还提及他那日教诲学生的话,我以为妙极!


“两个聪明脑壳打架?”,我问他,他哈哈笑起来。当即就歌颂了前夜的雨。

 

他当时借给我好几本书,前日我正从他那儿得了《大地》一书,再拆几份外借给学生们。沈先生在文学上是大家,我自然喜欢同着他一同走路吃饭。我伤春悲秋起来,敢叫第二,沈先生好哭敢叫第一。

 

方说一场秋雨一夜寒,又说昆明四季都是春。自他身上,不管说什么,都是真真有春风之柔。一个温柔的人,多数是一些熟读历史,或者博通诸法的人,再或者,就是一件事情上反复历练,抑或就是有感应天真的先天能力的。而以上的几种有温柔的人,我最推崇的是最后一种获取温柔的法子,因为我觉得这样最本质,感受到的东西最直白,当然,后面的都要痛苦起来,我就觉得稍微逊色。我和沈先生说起这个看法,问他的意见。

 

我说了一半,没他落泪起来,簌簌地,像是感情到了极点,害他伤心的罪魁祸首一脚一脚踏在他柔软的心尖上,然后他又把这伤心的其余罪孽留给看到他也哽咽了的旁人,就是我。我根本不敢多看他几眼,我想起来和他聊说家里的事,我说我小时候的姐弟情谊,沈先生楞楞地听木了,或许是我言有所失,他抚我的背小声安慰我:“小楼,小楼,你真是,讨人疼。”


 

 

我和一多在“湘黔滇旅行团”中途汇合。那时候他在写生。蜷伏在他颈子嘴边的挺拔胡子,扎着山岗,稍弯腰板好似在听路过的风。他对祖国大地的爱充满了渴望,也对这片大地充满了爱。他恨不得伏倒在地上哭那壮美,我为他所动,同他一路写诗。


早知闻先生诗有:


请告诉我戈壁的沉默,

和五岳的庄严?又告诉我

泰山的石霤还滴着忍耐,

大江黄河又流着和谐?


行于路上,我作诗有:


滴着忍耐,又流着和谐。

我们在丛林的庇荫下,

又到大江两岸乘船。

若没有船,没有桨,

那我的精神便是桅杆,

身躯便是帆。


四五年,读《一二一运动始末记》。

四六年,先生殁。

四九年,大庆。吾在京,后十年入狱。

不提


明楼 记



可拾碎片:

好哭的沈先生

沈先生的教学

闻先生的诗

湘黔滇旅行团

 


 



 

 

第四片

《明先生抽烟》(一)及《感怀吴先生》

——某人记晚年明先生同住事


明先生察觉出谁的过往或者当下是痛苦的,他便要施以援手。一般会默记在心中,或者展现在他的一些体会和感悟里,说是以便后生吃苦受难时候可取出咀嚼。


但凡听那些事多了,他的心就碎的厉害。他说是老了没有年轻的时候觉得活着是要使力气的,现在力气使了大半辈子,所以抵不住一些伤心的事情。他心酸楚一下可以把他的人腐蚀得一天不得动弹,就是坐在案边抽烟,时而抽纸烟,时而叼烟斗。哪怕是医生嘱咐他不许抽烟,他也是不听,推托说是半生的精力归结在抗战时候的竭力,后来只能是干一些蓄一些,喘气过活,抽两口怎么了,后来被老顶批评后,让他写个小检查。

 

我看他不情不愿的,就给他打掩护。可是这哪里逃得过人家猛一吸他沙发上的味道呢,藏不住他就索性不藏了,说:“写,写一百篇!抽一根写一百篇,写他个百八十万!”

 

我又在老顶面前补说:“谁都有那一天,他也不例外。毕竟是个人,大活人。”

 

老顶实在是烦了,气得浑身发抖。头也不回地在院子里抽烟叹气。嘴里嘟囔着,抽抽抽,抽死你,然后高声大喊:“抽不死你!明楼!老烟鬼!”

 

“骂谁呢!你教的我抽烟!”

 

明先生和老顶大吵一架,吵地那叫一个,酣畅淋漓,然后俩老头子在飘雪的外头你帮我点一根,我帮你点一根,抽完了老顶兜里的半包纸烟。

 

“你的纪律呢,明楼,你不是最讲纪律的吗。为什么这事儿上,固执得很。我都推不动你!”

 

他默言不语,沉着一双肩膀靠在椅背上。我回忆起来他最近兴起抽烟的事由,才有一点点理解。


一日,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来有关吴雨僧(吴宓)的消息。本饮着一杯浓茶同学生说话的他,平日里他喝的是咖啡较多,忽然卡了一下,愣住了。遣散了围坐的学生们便要拿出一根烟抽,后来几日就没停下来过,直到今天和老顶吵架。

 

“你莫要管我。去管管那些人。”

 

“我谁也管不了,现在连你也管不了。”


此事我晓得,吴先生是明楼回来以后唯一有联系的一位联大的先生。

 

他当年和雨僧离别后,曾问他是否要钱,或是打点。离别后,与联大师生鲜有联系,只知雨僧辗转各地。现在知他被斗,还有鼻饲那一套,猛的一酸,又念起了企孙师等人。他从晌午说到中夜,期间哽咽数次,他总是说:“家里的事儿是最好的,联大的事儿是最轻扬的,对敌的事儿是艰险,而许多当下和未来都不必提了。所以我愁啊,仗也打完了,苦也要到头了……”


还有一事,他听说吴雨僧在散步,遇一人喊他老师,感动至极还给了学生十块钱。


“那可是十块钱,够吃一个月,”他说:“当年他寻了四五个人地讨五块钱的债,那时候抗战物价飞涨,五块钱真的比不上后来那十块。他爱读《红楼梦》,对学生也照顾,总是待人多余,待己随意。”


曾经老明和吴先生通信喜欢说说未来,现在他很少了。

 

“我的话来得快,去得快,可是我脑子里的完全在思考的。”明楼说过。是,我也这么认为的。他就是有一些小脾气,人其实是很好的,很会体谅人的同时,也有一点让人伤心之处,就是太容易体谅别人了。

 

所以,私以为,让他抽几口烟,真的不必过于计较。


 

可拾碎片:

吴宓的故事

 

 



 

 

第五片

《明先生抽烟》二


在昆明的时候。

 

明先生抽烟,这事也是他听说闻先生的课上可以抽烟后才要暴露的。他在这事儿上藏了很长一段时间。一不拿烟斗,二没有卷烟,去茶楼也不声响。看别人抽的时候,他不为所动,似乎此时他既不忌讳也无所谓一般,所以旁的人也不叫他抽,也不给他递烟卷。


一次早上,师生跑了一次预行警报,他没跑动。隔壁上课的先生出来喊他,一般明先生遣散了学生到山坡后,就坐在湖边。

 

但那次他直直站在田间,若真有敌机,他怕不就是一个活靶子?学生一看明先生杵在那里,就知道他心里有事。他的好友,化学系的许先生。急忙跑过去生拉硬拽也要把明先生拽到山上,我们学生就是看好笑。


要提到的是那位化学系的许先生不爱抽烟,也不爱抽烟的人。起初,明先生是不被人知道他抽烟,所以他深得许先生的“爱”。两人夜里喝点小酒,他和明先生的住在一个院子里,形影相随。

 

后来许先生说闻先生的课堂可以抽烟的,就此,明先生抽烟此事还怪许先生了。是属,自断了自的安逸。但明先生是个礼貌体面的人,向来不在别人面前抽烟。


唯独一次见他,在那疾风骤起的夜晚,雨在外头的动静戛然而止。他日落前与经过门前的吴先生抱怨了一句:“日头未落,人却怠惰。今日事未毕,晚上又要点灯熬油了。”


归舍的学生们都听不见夏末了的蝉叫了。明先生搬到楼下的小院子里,燃上雪茄,光是闻烟丝的味道,手里拿着。楼上的许先生在二楼窗台盯着楼下,他说明先生就是手里拿着天边落下的一点星火。


天边洒下一点星火,明先生就是那执星火的人,大河东去,寄情浪漫。


后来听说,那是明先生接到了战区电报,战火要烧到内陆。他实在是愁,才搬凳子下楼闻味儿。


他还是极少在我们面前抽烟。


我最后见他的时候,他刚用指头掐灭烟头,置在翠湖边。文学系的周同学说他是“风萧萧兮易水寒,”我嘛,我以为叫:“一支了事烟,了却滇西怨。”


后,改“怨”为“缘”。


 

 

可拾碎片:

跑警报

 




 

第六片

《先生坡没人》


明先生在联大只任教了一年,他来得急去得也急。谁也没有想到他连一届学生都没教完就出了状况。(见《寻南》)


“可他的每一天都值得被记住。”

 

这是他的得意学生,化学系的凌远写的一本自传回忆录中开头的一句话。至于后面他还写了什么,知道的人不多。究其原因,还是因为凡牵涉明楼的,凡在一段时间以内的,都不被予以认同。


记得第一篇,凌远写他和明楼的初遇:


那是个冬春之交。湖边柳树尚未招展开绿叶,风也尚未温暖。挂着树干上的摇曳的干枝,也像是飘摇的人在这海海中徘徊无措,彷徨迷茫。但是明先生没有,他不在刚刚说的那些里,他总是气定神闲。起码是不招人觉得他会特别慌张的那类人。


他总是在湖边那颗宋柏下坐着,那就是先生坡。那次下课,出去寻丢了的狗。巧地碰见了明先生靠着宋柏边,望着湖。


他一眼认出我,还和我交谈,我先前找他借过书。只说了一两句,他话不算多。还没想到后来我们会成了生死之交。他话少得惜字如金,一点不像上课那时候,幽默风趣。

 

 

沉默而不像掩盖的时候,他悲伤而不加掩饰的时候,就是这样冷清,寡淡,锋利和威严全然都在他一身。再到后来,我成了他的学生助理,随他每周去梅先生的办事处汇报工作。我自然跟着,作为他的助教,时常我也不敢闯门去寻他,待他和梅先生出来,我才会站在原地,目迎他过来。


我喜欢梅先生,我也喜欢明先生。明先生显然也是服从梅先生的,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,一人如梅,一人若兰。若是还有伯苓校长,还有闻先生,那就好比一幅四君子图。


然,哪怕是吴先生,金先生也都是高品格的。


又,像我系教授有许光明,也和同学们玩的很好,学问也深,人也执着。


说回先生坡、我不得不草草结案了。因为自第四次看明先生去先生坡,那已距离明先生出事的那一次空袭警报很近了,大概三日内。那次后,明先生离开了联大,而我,再也没有去过先生坡了。不过也传闻,先生坡已许久没先生走去过了。


由此,住笔。


 

 

可拾碎片:

梅校长办公室前的宋柏


 

 



 

第七片

《咸了》

 

那是明先生和许先生相处了三四个月后,第一次一起吃饭。这天不仅是他们那个院子一起吃,还有其他院的先生也会聚餐。明楼和金先生,陈先生都拿出了各自的工资来给这次“聚餐”添菜。

 

是什么大日子,倒也不是,就是课上有学生想老家了,国文课上的几位先生就在办公室里讨论各自家的家乡味道。


“草头圈子红烧肉。浓油赤酱的,怕得从文林街香到钱先生那儿!”明楼在院子外头说着,许先生就抱着麻花回了。两步并作一步,偷摸着似的钓跑了在门口说话的明楼。自然那明先生就住了嘴,跟着麻花去了。新鲜出锅的麻花,是学生们告诉许光明哪儿有,他自己也知道该跟着哪几个鬼马孩子可以寻到昆明最妙最好的餐馆。


“你随吴雨僧吃过他常去的那家牛肉面了吗。”明先生问。


“好吃。但涨了些钱,不多。你想吃吗?我去买碗?”许先生正收拾皮包,准备出门上课,“吃吗?”


“对我这么好?你请客?”


“明先生从来严肃认真,怎么和我一起就这样厚脸皮。”


“有吃的就厚脸皮呗!”


明先生懂得如何去让别人感受到自己的亲切,可爱和友好。从来严肃认真,从来浪漫温柔。一点也不失为巴黎学者的身份色彩。


再就是凡瓦伦丁节,也就是情人节,他就插支花在皮包边;胸前也有素雅的方巾。这一点是作为同他住的许先生也被迷到的,也是喜欢的。


许先生“破费”了,他请了明楼的客。院子里四位先生都是他请的面,而明先生独享一碗酱香牛肉。这在云南当时,不常有的。明先生又怎么会在“破费”这种事情是缺席呢?


他早吩咐下村头的一家专做辣菜的小馆,给文,理,工院的先生们备了套餐,还出钱买面和菜馅,让马约翰组织男女学生一起包了顿饺子。大多数学生都吃上了这顿北方的风味。


先生们都在各自都在住处聚餐。吃得高兴起来碰杯,还抽了几根烟,也有先生惦记着明天学生的课业,只是泡茶喝。


当夜幕降临,明先生和许先生,早早离席。他俩用碗盛十二个饺子,许先生在舍楼二转门和明先生分开。明先生去了十号舍,把门生凌远喊了出来。


“今天包饺子的时候,让你和小庄去办货了。给你俩留的,我看你今晚也没有吃上晚饭吧,你这孩子不爱和他们抢。”他从怀里抱着两个碗盖着的饺子。


“快吃吧。”明先生把他的学生领到小湖边,让学生坐下以后给他递了自己用的筷子。“别上手,擦了衣服白洗了。”等到孩子吃上了,他靠在一边,本掏出了烟,又收了。盯着别人吃饭会显得不礼貌,明楼的眼睛在月光底下打转,他没在意学生是不是狼吞虎咽,反而捋着凌远的背,让他慢点。


“吃就吃,别哭嘛孩子。”他说。


明楼待自己的小辈,一直属无言的春风。


许先生就不一样了,十二个饺子他自己都吃了仨,一口一个。


“好吃吗小庄,你明先生给包的。”


“咸了。”


“对!咸哭了!下回别让他嚯嚯了!”


 

 

 



 

第八片

《中秋》


 

“海岛冰轮初转腾。”见玉兔,玉兔东升。


中秋日,人团圆。联大师生,齐聚一堂。


会后,明师作诗一首:


会当劫重生 困望北故城

火上烧三月 人散总团圆


 

就此不提。

 

 

 

 

【完】

 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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