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
那只是 一份思念而已

「雪人」明樓個人 虐向

文一革期間

我看那白雪中带着血红。

燒掉的信紙。

他是一個曾經叱吒風雲,號令滬上的人物,為什麼總是覺得到了現在這個淒淒慘慘的時期,就連街邊的帶著袖標的孩子也能隨意欺負他。可他依然堅持覺得,那是必然要經歷的時代震盪。

是不是就是蘇格拉底前生的囑咐,在他耳邊輕輕說著:「相信你想要相信的世界....」所以他才相信這些會過去,寒冬會過去,這十年的烈風霜雪要如同電閃雷鳴般過去嗎?

有人勸我不要紀錄下來這些,太過於慘痛,可我還是這麼做了,為何呢?痛,這是唯一能讓我清醒的辦法。痛則醉,痛亦醒,可是他會不會痛呢?你感受到他的痛了嗎?

那是個寒冷的冬天,雪要麼一直不下,要麼就像這一週一樣下個不停,已經可以沒過膝蓋。他拉著一個孩子在院前堆雪人,一群人圍上前,將孩子迅速帶走,在取來棍棒狠狠地將雪人打倒在地,散落的雪濺到了他的衣服和臉上。他捧起一小撮,迅速回到房間裡躲起來。那些人嘴裡念念叨叨罵他的話,但也沒有在進到房間裡面去傷害他。

他打開窗戶。這時候嘴角有點腫了,眼眶也是紫黑的。他將手心一捧小雪堆放在迎著太陽的窗台上,笑容掛在臉上,陽光照著他俊秀的臉龐。他的瞳孔在陽光的折射下晶瑩剔透,就像寶石,但這寶石裡頭上最純淨的水注滿的,動人,閃爍。他笑著,眉眼彎彎。他輕輕的動著他的大拇指和食指,這助他的是斬獲敵人的功臣,這個時候他好像在用他們雕刻某人的輪廓。好像是一個愛人。或者也許是自己?總之那是一隻小雪人,卻像個小神像。

他把這個小傢伙護在手裡,護在他兩隻溫暖的手掌裡,又不敢碰得太近怕它化了。

食指點點小傢伙的頭,陽光輕輕照到小傢伙的下唇上,又將一點溫度撒到小傢伙和他的身體上。這樣的情景是美好的。

可是幾個人從他家矮窗前見到他,牛氣哄哄地飛快繞到他家的家門猛烈敲門。他知道也許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又要發生了,他關上窗戶,立即起身開門,那些人推開他,他們覺得「怪胎」不配觸碰聖潔的自然雪。一手將小傢伙拍碎在窗台邊。

「你這是在拜神嗎!」「你這個怪物!我們要批!」

他沒有懇求那幫人不要拉他到外面冰冷的地上跪著接受謾罵。他嚥下一口氣,這口氣,差點沒要了他的命。

「當年日本人.....沒事,我不怪你們。」

好像最好的結局就是「鬱鬱而終」。

「我不怪你們,我也不怪這個時代,我誰也不怪。」

「但慘痛的教訓我希望妳們記住,對待自己的同志,不要做任何傷害他的事情。」

「我不怪你們....」

那些人打鬧夠了,紛紛離去了。時光也好像要跟著他們早早地離去。那年之後的日子,他過了十幾年的清淨生活。沒人來打攪他,也沒人來在他面前發瘋。他也一度認為自己是不是得了聽不見別人說話但能看得見人的怪病。他開始每年只要下雪就將雪人堆好,他堆人,好多人似曾相識。他將那些人堆到了一起,中間留了一圈空地,他抱著梅花點綴的白色棉被很快躲進那個小圈子裡,鋪開棉被蓋著自己,坐在那裡面,轉著圈兒朝那些雪人笑。

方才一碗很苦的藥下了肚,腦子好像清醒了好多,他又開始頭疼,不過好像沒人給他遞送一瓶阿司匹林了。他腋下夾起書,草草圍上圍巾裹著大衣跑出門,到了某研究中心開始一天的工作。工作出色之餘,他一直頭疼,疼地厲害的時候他只能靠喝酒來舒緩。他老是說什麼「痛,這是唯一能讓我清醒的辦法。」

痛則醉,痛亦醒,可是他會不會醒呢?

七六年的冬天,雪下得好大,他躺在雪地裡,裹著被子轉著圈兒朝那些雪人笑。

他一個個喊出那些雪人的名字,最後他說:「你們還記得我嗎?我是明樓啊,我很快就要不記得你們了。不過沒關係了,我也要過去了。」

那些雪人,在最愛的陽光下漸漸消失,回歸大地。

评论(18)
热度(36)